白玉安抬头看了眼高高朱墙,不明白沈珏到底是何意思。他不愿见她,是怕她向他求情么。白玉安的心情下坠,耳边雨声仿佛都有些听不见,恍恍惚惚要一脚悬空。头顶如正悬着一把大刀,随时都会落下来。当年种下的因,如今终于结了恶果。她倒是不愿怪任何人,只想着如何让家里人不受牵连。白玉安努力稳住身形,轻声对小厮道:“下官有万般重要的事情要禀报,还请通融通融进去通传一声。”那小厮无语,怎么瞧着跟天上人似的公子,怎这般一根筋。他无奈道:“不是我不愿去通传,是大人吩咐过了,您来了都不能进去传话。”“你说我要是听了您的进去传话,到时候我受罚了,您还能替我不是?”“您听我的,赶紧回吧。”都这地步,白玉安哪里能回,她也不想为难了别人,只是今日她是务必要见的。她对着小厮道:“能去请管家过来么?我与管家说。”一听管家,那小厮立马就防备起来,看向白玉安无奈道:“您饶了我吧,我也是奴才,您何必为难我呢?”白玉安沉默,站了半晌才轻声道:“沈首辅不愿见我,我确不该为难你。”说着白玉安撑着伞走到雨里,站在巷子里看向沈府气派的大门,转身往回走。那小厮看着白玉安离去的背影,那衣摆被吹的拂起,微暗光亮下寂寂,瞧着像是一股风就能吹跑了。也不知这位白大人怎么得罪他家大人了,瞧着倒是可怜的。这边白玉安回了院子,庭院里除了嗒嗒雨声再无别的声音。主屋的窗口里燃着灯火,倒映出了两道影子,一大一小的坐在桌案上。白玉安没发出声音,回过头又仰头往对面的阁楼上看去。阁楼上依稀可见灯火,只是不知沈珏是否在里面。又看向脚下被雨水打湿了的鞋面,白玉安提了提袍子,就去廊下拿了灯笼,垂下眼帘往后院走。正值初春,后院草木已渐渐生了新芽,且白玉安也未打理过,走在青石路上,衣摆早已被扫过的树枝打湿。空气中漫着泥土的潮湿气味和草木清新味道,虽衣上被打湿,这味道却叫人心里平静了。走到后院门洞口,她瞧着心下默默,昨日还想着来封了,没想自己也要走进这里。扒开了芭蕉叶,白玉安微微弓腰走了进去。灯笼的光线在沉黑的夜幕里微不足道,也仅仅只能照亮脚下的一方地面而已。白玉安举目望去,周遭都黑漆漆一片,只听得到风雨声。抬头不远处阁楼上的灯光微弱,白玉安提着袍子往阁楼处走。她记得那阁楼,上回与沈珏下棋便是在那处。
只是白玉安只顾着看向阁楼灯火,未注意脚下,一脚不注意被旁边花台绊倒,扑跪在了地上。灯笼跟着滚落下去,在雨里不过几瞬便熄了。白玉安跪在地上怔怔,手里的伞坠在身旁,雨水打在身上,脸上亦湿淋淋冰凉一片,不觉眼眶有些发红。咬牙撑着膝盖起身,又去捡伞。身上几乎已经湿了大半,衣摆被地面的水浸湿,竟有些发重。只是此刻的白玉安已顾不得这些,只知道往前走。阁楼处越来越近,灯笼挂在上面,也映亮了白玉安的脸。周遭一个人都没有,连丫头都没。这么大的院子,似乎也没有护院。白玉安此刻没心思想太多,收了伞放在楼底,撑着扶手就往楼梯上走。楼上依旧是空无一人,白玉安站在围栏上往四周看去,就连长松也没在。难道沈珏没在这里。白玉安看向面前亮着灯火的推门。门内窥不见一丝身形,只能感受到里面的烛火摇晃。白玉安看了看身上衣裳,又抖了抖衣袍下摆,才朝着里面轻声开口:“下官白玉安求见沈首辅。”隔了半天里面也没有回答,白玉安犹豫着要不要再开口时,里面就传来沈珏一声懒洋洋的声音。“何事?” 请罪刚才未听见沈珏声音时,白玉安心里头宁静,想着沈珏若知道了,自己坦然认罪便是。但这会儿听见沈珏的声音后,她反而有些慌了起来。到底有些不甘,十几年如一场梦。她整理心情又朝着里面开口:“下官可能进去见沈首辅一面?”里面便是一阵沉默。站了半天也不见里面的沈珏再开口,显然是不愿见她的。白玉安咬着唇,心里一紧,还是下了决心,伸出手去推开了面前推门。推门推开,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桌后的沈珏。屋内的沈珏身上穿着玄黑的交领袍衣,缎光流转在那衣上,头上冠发一丝不苟,正双腿交叠仰靠在交椅上,微微歪着身子看着手里的书,另一只手上若有若无的把玩着玉佛头。眼眉间漫不经心,眼光也未曾往白玉安那边看去一眼,慵懒高华,贵不可攀。白玉安脸色发白,看着沈珏这般模样,猜不透他心思。她顿了下,撩开袍子下摆跪在地上,朝着沈珏就低下头道:“下官来请沈首辅恕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