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迟钝地回忆起姚湛空死时的场景,他吸收了姚湛空的能量之后,躯体就重塑了,可相较于躯体重生时的鲜明,他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裴野鹤的心愿是什么。

宋磬声喘了口气,撑着地面想换个姿势,可就在他以手触地的瞬间,他的指尖泛起了一道莹白的光亮……

这光亮熟悉又陌生,熟悉是因为这是他骄傲的资本,陌生则是因为他已经失去它很久了。

宋磬声不敢置信地看了过去,随着手掌翻转,一抹莹白的星光逐渐壮大,像是火焰一样在狂风中稳稳的跃动着。

他的a级向导之力,回来了。

明明是天大的好事,可宋磬声却闷哼一声,抬手压住了心臟,身体总是比大脑诚实,等他熬过那一阵钻心剧痛,意识才后知后觉地给出了心痛的答案。

他的向导之力,就是裴野鹤的遗愿。

裴野鹤的遗愿,就是他能好好活下去。

宋磬声深吸一口气,扶着树干站了起来。

他依然会因失去裴野鹤而痛苦,可他没有回头,也不再迟疑,隻闭眼展开翅膀,熟悉着裴野鹤的记忆,而后振翅而飞,离开了埋葬着裴野鹤的坟冢。

裴野鹤的死亡是事实,而事实无可更改。

“失去”这件事,无论如何都是痛苦的。可他再痛苦,也不该留在原地,而是要一面前行,一面接受。

裴野鹤抱着他离开了姚湛空的墓地。

可没有第三个人带着他走出裴野鹤死亡的阴影。他需要独自消化,独自接受,独自面对。

姚湛空给了他躯体,裴野鹤给了他力量,他所要做的,只是往下走。

可他毕竟不如裴野鹤熟练,这双翅膀总也不听他使唤,一个小时的路他折腾了足有三小时,等他跌跌撞撞飞回别墅的时候,天已经黑了。

他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,饥饿的肚子传来抗议,巨大的体能消耗也让他眼前发黑。他手脚无力地脱去被雪濡湿的外衣和裤子,拖着虚软的身体走向厨房。

他本想找些零食凑合一顿,可他刚打开冰箱,映入眼帘的就是两排做好的寿司。一排是酱汁鳗鱼,一排是黄桃芙蓉虾,两种都是他爱吃的。

被强行压下的记忆找到了冒头的机会,将裴野鹤做寿司时的片段挖了出来。

在自己的脑海里看别人的记忆,其实是一种很奇怪的事情,有点像带上了ar眼镜,低头就能看到那副不属于自己的躯体。

裴野鹤早已计划好今天的一切,所以他做寿司的时候,甚至都没考虑自己的那一份。做好之后,他走到宋磬声身前,在他唇上吻了一下。

被吻的人正在熟睡,迷迷糊糊睁了下眼睛,看见是他便张开了怀抱,眯着惺忪的睡眼和他温存了一会。

宋磬声依稀记得,那时的自己并没有将这个吻当回事,他隻觉得这是无数个冬天里普通的一天,但此时的裴野鹤,却已经做好了和他告别的准备。

又或许,他在布置这间别墅的时候,就已经想到今天了。

宋磬声没有给自己太多回忆的时间,他截停了思绪,拿着保鲜盒走到餐厅,近乎麻木地咀嚼着食物。

吃不出什么味道,也感受不到饥饿或是饱胀,只有隆起的小腹传来提醒,示意他该停止进食了。

可寿司还有七八个,现在不吃,以后也没有吃的机会了。

宋磬声机械式地往嘴里塞了一个,连吃两个以后,他卸力似地垂下手臂,筷子掉在地上,发出两声清脆的声响。

哪怕理智时刻提醒他该做什么,不该做什么,可他还是会陷入一件又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里。哪怕吃完所有的寿司,用这些东西撑满胃部,除了会让他胃痛之外,没有任何好处。

宋磬声没骨头一样靠在椅子上,仿佛所有的支撑都被抽空了。

空荡的大厅似乎还残存着性i爱后的糜i烂,一样的温度,一样的布置,只是少了一个人,就变成了令人窒息的死寂。

他颓然地坐着,胸口的闷痛一阵强过一阵,越忍耐,无法抒发的情绪就在心底积压得越深。

宋磬声抬手抚上心口,轻轻按了按,想让它舒服一点,可是没什么用,它还是难受。

相比心臟,胃更诚实一些,饿了也好,痛了也好,它总能第一时间向大脑传递需求。

涌上的作呕欲打断了宋磬声颓丧的瘫坐,他踉踉跄跄地站起,衝进卫生间,将刚咽下去的东西吐了个干净。

好在寿司轻淡,漱了口之后就不难受了,折腾了这一趟,宋磬声实在不想动了,他出了卫生间就扑到了床上。

意识像被什么东西沉沉坠着,醒不过来,也睡不着,裴野鹤的记忆总是突兀浮现,又默默沉寂,光影般的片段交错浮现,每一帧画面都像是一根扎进心口的刺。

宋磬声睡了三个小时,醒来就是一身冷汗。他也懒得去管,隻窝在被子里,蜷成小小的一团,努力抱紧了自己。

现在的他,比爬出坟墓的时候脆弱得多。

那时候,他有恨,又想活,可他前路未明,又受控于系统,但多重磨难没能将他压垮,反倒让他越发坚定。他小心地为自己铺着路,一点一点接近姚湛空,谨慎地像一隻刚刚出窝的乳猫。

可姚湛空死的那么轻易,那么突然,像是有一隻大手猛地扯下幕布,暴露出了幕布后面,连戏台子都没有搭好的宋磬声。